不只存在感,还刷了美感
许力心

当洋气十足的奥美,遇上百分百本土企业的全联,从一个找不到招牌的零售通路,到成为房屋中介在租售条件上打着“全联福利中心步行约5分钟”的招牌当卖点,这16年间,我们到底做了什么?

首先,遇到课题,面对它,接受它,处理它,不放过它。

其二,维持一贯品牌个性回应。若全联是一个人,他肯定具备诚恳、实在、幽默并懂得自嘲的人格特质,这可不是胡说八道,而是品牌内建的经营理念及待人处世之道,我们基于事实发扬光大罢了。

2006年全联与奥美首度携手,经市场调研发现,消费者对全联的购物环境感到诸多不便,甚至连招牌都找不到,背后原因是羊毛出在羊身上,若能节省硬体成本就能压低商品价格,进而提供消费者最实质的利益。在这些洞察之下,由时任 ACD 的龚大中一手打造“找不到篇”与“豪华旗舰店”两支电视广告,透过主持人全联先生,将没有明显招牌,没有附设停车场,没有宽敞的走道,没有抛光石英砖,没有漂亮制服,而且没有刷卡服务,最后回马枪没有宅配服务等什么都没有的通路弱势,转换成卖点,两手一摊传达“我们省下钱,给你更便宜的价格”的传播策略。

是幸运也是思考足够缜密,第一年广告曝光后获得极大回响,叫好叫座,一夕之间街头巷尾都知道全联的不足是为了回馈给消费者的不得不。不得不说,这两支电视广告成功定调全联诚恳、实在、幽默并懂得自嘲的人设。

2007 年销售成长到一定程度开始停滞不前,原来是太便宜的价格让消费者质疑起商品品质,于是广告用实证手法,让你眼见为凭“便宜一样有好货”;2010 年客户给出提升全联福利卡发卡量的任务,我们让福利卡扮演关键角色,传达“省还要更省,请用全联福利卡”;2011 年全联进阶了,不只卖干货,还提供生鲜服务,我们以美食节目的形式演出“来全联,把生鲜变好菜”的烹饪乐趣与成就感。往后几年,逐年用精准的策略、精彩创意与拿捏得宜的执行调性达成商业目的。

2013 年,全联想针对量贩店兵家必争之地的中元档期做广告,我认为这是让品牌有血有肉有情怀的转折点。以往中元节谈鬼是禁忌,我们却反向思考,提出“存好心,备好料,款待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”主张,第一波广告请来鬼故事大师司马中原爷爷说出经典台词:“西洋人怕鬼,中国人也怕鬼,但是,中元节不要怕鬼,要爱鬼⋯”第二波广告交棒给全联先生,带领民众祭拜示范如何爱鬼,广告中东洋鬼贞子从电视机爬出来,西方鬼杰森破门而入,本该人见人怕的鬼却被热情款待,体现这项传统习俗背后的良善之意。画面快转至2022年,红衣女子、水鬼、魔神仔重返阳间与庙秘书、工厂主任、糕饼师傅展开世纪对谈,谈珍惜,谈相信,谈伸出援手,从庆典、供品到仪式,谈普渡文化不为人知的美好。

随着时间越来越长,谈的越来越多,做着做着,传播已不仅仅停在销售,而是消费文化的反应、建构和引领。听起来像是制霸宇宙了?不,至少在2015年之前,年轻人并不愿意走进全联,他们觉得全联很土,斤斤计较很丢脸,省那一块两块很小气,或者,宁愿去更近的便利商店。钱花在刀口上明明是种美德,不浪费的精神明明需要传承,为何如此排拒?我们利用这个机会把危机化成转机,创作出如今俨然成为全联子品牌的《全联经济美学》,将话语权还给消费者,透过人们对消费、省钱、经济的主张,传达具有美感的生活价值与态度。

2015年《全联经济美学》一系列消费者手拿购物袋搭配金句的电视/平面广告初登场,说出“长得漂亮是本钱,把钱花得漂亮是本事。”“养成好习惯很重要,我习惯去糖去冰去全联。”“离全联越近,奢侈浪费就离我越远。”等具备准确度、感染力、启发性与时代感的观点,立刻改变年轻人认知,掀起省钱潮流,从此来全联变成很酷的一件事。此后针对每年观察到的社会氛围与文化张力,以“用最经济的方式,过最美好的生活”大概念及同样 Format 延续。
2016 年设计出省钱潮包,和年轻人一起把苦日子过得很好 。
2017 年展现省钱智慧,让长辈穿上白T牛仔裤秀出永不退流行的老派哲学。
2018 年宣扬省钱不是一个人的事,是一家人、一群人共同追求的信仰。
2019 年提倡用PX Pay就能赚回馈的聪明理财观。
2020 年,第六学期,随着健身风气盛行,蛋白质商品需求增加,我们发现省钱不只是一种美学,而是真的可以让人变美。因此《全联经济美学》进阶成《全联经济“健”美学》,告诉大家只要吃对食物,随时随地动起来,维持健美体态不用花费昂贵预算,无论性别年龄身份位阶,人人都是经济健美先生小姐。当人们开始用最经济的方式让自己变好看,健美的人,就是台湾最美的风景。

2021年,因应疫情而来的三级警戒,几乎24小时都必须宅在家,面对这样非日常的日常,品牌更要肩负起社会责任,所以《全联经济美学》变身《全联“宅”经济美学》,鼓励全台湾人:一起在家防疫,也要好好过生活!我们以身作则,避免群聚,进行居家拍摄计划—“Action from home”,全联、奥美、导演、摄影师、美术、制作公司全员和参与演出的家人们齐心共创,从开会、提案、试镜选角、镜位规划、场景设计到拍摄执行通通 WFH,广告拍摄所需的手机、WIFI 分享器、道具、商品、食材等也都事先寄送到家,工作人员各在一方,27 地共同作业,最终由各家庭自行按下快门拍摄,不只需克服硬体的挑战,在无法面对面沟通的状态,执行上更是考验所有人的理解力与应变能力。台湾广告史上前所未有的“云拍片”手法,不只是防疫,更想传达一种意义:正面看待任何事,尽管有限制,依然无法阻止我们活得美好,当然,甚至可以在家拍广告。

当全联跟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,有了情怀,有了美感,能否多点浪漫诗意?

2021 年全联推出咖啡自有品牌《OFF COFFEE》,目标对象是一群会为家人买菜、30 到 50 岁的妈妈。在台湾,八成的妈妈有忧郁倾向,排名亚洲第二高,身兼妈妈、太太、媳妇、女儿、职员等多重身份的他们,不仅很难有自己的时间,还需承受来自家庭与社会的压力,有苦难言又找不到出口加上长久压抑导致心理不健康。

全联广告从未用长秒数篇幅好好说故事,而咖啡品类正好适合花点时间讲述充满情调的生活切片。在第一次讨论脚本时,我分享盯着黑咖啡发呆而来的灵感:不觉得黑咖啡看久了很像黑洞吗?很快,idea 迅速成型,也就是《妈妈的黑洞》这支影片:我们虚构一个故事,将黑咖啡比喻成让人吐露心事的黑洞,就像心理谘商一样,有个地方让妈妈把内心那些不能说、不敢说、不想说的话说出去,压力才可释放,心理才会健康。我们透过咖啡创造出深刻优美的连结,把咖啡建构成倾诉对象,让咖啡成为妈妈的出口,而这段一个人喝咖啡的时光,就是疗愈自己的重要时刻。

为了跟这群妈妈沟通,我们在影片中置入许多台湾四、五十岁女性共同的成长记忆。包括当年的玉女偶像 — 现年50岁的家庭主妇苏慧伦来饰演片中女主角、80年代红极一时的综艺节目〈大家一起来〉及其主持人,再考究与还原 90 年代的服装造型、咖啡厅、建筑街景,结合这些具有文化象征的娱乐与符号,唤回群体的集体回忆。

这 16 年间,我们到底做了什么?一年一年经营下来,创意团队始终围绕着诚恳、实在、幽默、良善、美好、热心助人等价值观打转,从最初电视广告、网络平台到现在社群时代,传播工具日新月异,不变的是,奥美产出的 content 都维持以上基底,用严谨并充满纪律的方式做创意转换,很幸运地,我们打磨出的立体样貌,恰好也是全联一路走来有感的。唯有代理商与客户都不想只做广告,想多做一点什么,多在意一点什么,正是那些多出来的什么,才能创造自己的文化,连全联小编文化都是。

将一个消费品牌,打造成文化品牌,我们在全联这个客户身上实现了。

从 2007 年服务全联至今,不讳言充满偏心,我们谈生意,谈创意,也谈情意,这是一个最让我放心,也最放心不下的品牌。市场不会永远独大,挑战只会更多不会减少,全联还会将哪些文化发扬光大,又,创造出什么文化呢?未来的事不打包票,可以肯定的是,套句网友的话“只有全联能超越全联”,确实,因为我们一直只跟自己相比。

身为全联创意团队一分子,与品牌一起长大,一起前方无路仍奋勇前行,一起沿途打怪,一起茁壮,这般长情,本身就深具情怀、美感与浪漫诗意,对吧,对我来说,不会有第二段这种关系。我很珍惜可以为全联创作的每个机会。

许力心

奥美台湾 创意总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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